群青日和

置放場

未斷之線 02

*前情提要請參閱「月之頌」。

*視角改變。

 

        那之後的週末,尤里和勇利一起去探望維克多。

        勇利原本想拒絕的,但尤里理直氣壯的這麼說:

        「再怎樣你名義上都還是他的學生,你不去也太奇怪了吧?更何況,我不是在問你想不想去,而是叫你跟我一起去。」

        維克多暫時待著休養的地方在南邊,從聖彼得堡出發要耗上好幾個小時。

        勇利原本以為還會有其他的滑冰夥伴一起去,但會合時才發現就只有他跟尤里兩個人。

        「原本米拉他們也說想來,但現在狀況已經很複雜了,再加上他們情況會更不受控制吧,所以最後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尤里這麼解釋道,語末又瞪向勇利:

        「……還是說你對於只有我一起去是覺得不滿嗎?明明不過就是豬排飯!」

        「我明明就沒有那個意思啊。」

        勇利苦笑著說。

        尤里這陣子長高了不少,穿在他身上的那件外套明顯小了一號,袖子也更短了。過陣子再買件更合身點的外套給尤里好了。勇利在心裡暗想。

        「聽格奧爾基他們說,你最近都不太跟他們去吃飯了。」

        尤里突然開口。

        「嗯?這……還好吧。」

        勇利被問得有點措手不及,有點僵硬的笑著答道。

        尤里直接瞪了勇利一眼。

        「從那傢伙出事後你就很奇怪,尤其是他醒來以後。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顧慮什麼,就算是那傢伙欠你錢好了,這個事實也不會因為他被車撞又忘光了就消失啊。」

        尤里把提著的提袋擱在一旁的置物架上,雙手交叉在胸前,又繼續說:

        「但你簡直想把這些都當作沒發生過一樣,說真的,我還寧可看你在那邊傷心大哭,也不想看你不知道在壓抑什麼似的勉強自己笑。那比看你在那邊哭還要讓人覺得不爽。」

        勇利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尤里奧,抱歉。」

        尤里哼了聲,沒有說話。

        「關於這件事我也想了很多,只是現在的狀況太荒謬了,我還沒辦法完全習慣吧……但我絕對沒有想把這些都當作沒發生過的,絕對沒有。」

        勇利緩緩的說。

        「雖然說了你可能又要生氣,但按照去年賽季開始前那時我所計畫的,原本前一個賽季就該是我生涯裡的最後一個賽季了。」

        尤里不作聲,只是又惡狠狠的瞪了勇利一眼。

        「正因為發生了那麼多事情還有接受了那麼多人的幫助,所以我現在還在這裡,該怎麼說才好呢……簡直就像是奇蹟一樣?可是造就現在這種奇蹟狀況的人卻不在了,對我來說實在有點難以接受……」

        勇利說著,不自覺的低下頭。

        尤里轉頭看向窗外,眉頭皺起。

        「我想我會慢慢習慣的,你就……再暫時忍耐一下吧。」

        勇利笑著這麼說。

        尤里轉過頭來看他,表情嚴肅。

        「你不相信他會想起來?」

        「與其說相信或不相信……」

        勇利躊躇了下,苦笑著開口:

        「我傾向於先做最壞的打算再說。」

 

        一陣子不見的維克多看起來容光煥發,而且身上那件淡粉紅色的襯衫非常適合他,勇利在內心想著。

        維克多熱情的招呼他們進屋內,但勇利卻感覺格外彆扭。

        眼前的人像是維克多又好像不是維克多。這樣的想法實在太荒謬了,勇利想。

        進到客廳後勇利冷不防的被襲擊了。

        「馬卡欽!」

        勇利久別重逢的抱住撲向自己的馬卡欽,撫摸著牠蓬鬆的毛。

        每回見到馬卡欽,勇利總會想起小維,只是原本充滿悔恨的心情已經轉化成了充滿懷念的感情。勇利更希望自己能記得的是和小維之間的快樂回憶,而不只有懊悔沮喪的印象。

        坐在沙發上,馬卡欽很自然的把頭靠在勇利的膝蓋上。勇利順著馬卡欽頭頂的毛髮,撫弄了一下後停了下來,馬卡欽抬起溼潤的鼻頭推了推他的手,勇利不禁笑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沙發因為有另一個人坐了下來而晃動了下,勇利這才想到自己一進門就被馬卡欽吸引走注意力,幾乎要忘了主人的存在。

        「不好意思,因為我好久沒看到牠了……」

        勇利不好意思的開口說,一面用手輕輕的揉著馬卡欽的臉。

       「沒關係的,馬卡欽看起來很開心呢。」

       維克多落落大方的說,之後似乎思索了一下,又開口:

        「最近狀況……還好吧?」

        勇利沒想到維克多會這麼問,有點意外,但還是坦然的回答:

        「照著計畫走,沒什麼大問題。費爾茲曼教練是很值得信賴的教練。」

        說著,勇利努力擠出微笑。

        維克多往後靠上椅背,如此一來他跟勇利之間的距離就更接近了些。勇利感覺自己的心跳悄悄的加速了些,但努力維持著表面的鎮定。

        「他一直都是,他是我所知最好的教練了。」

        維克多若無其事的說,而後轉過頭來對著勇利:

        「……我是一個怎麼樣的教練?」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勇利好害怕被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而且維克多詢問的眼神裡彷彿充滿著比疑問更豐富的情感,眼睛湛藍得令人難以招架,但勇利沒有勇氣去確認或發現。

        畢竟現在維克多什麼都不記得,他再怎樣自作多情都只是徒勞,更何況,勇利不是那種很能承受住打擊的人。

        更正確的說,勇利自知自己是個膽小鬼。

        「我行我素,固執又專制。」

        遲疑了好一會兒,勇利老實的回答。

        聞言,維克多的表情有點尷尬,伸手撥了撥自己的前髮。

        「……我想也是。」

        那樣有點困窘的神情跟肢體動作卻讓勇利感到懷念。不那麼久的以前,當他們都還待在長谷津的時候,勇利曾經無數次看過維克多那些模樣:為了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歡天喜地或是賭氣的表情,對於生活中的大小事仔細端詳體會的眼神,明明那麼靠近世界的中心卻若無其事的追求著自己的想望。

        不是被稱為當代傳奇的那個維克多,而是只有一小部份人所知道的那個維克多。

        勇利以為自己會哭出來,但出乎意料的,他笑了出來。

        隔了好一陣子,他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但對我來說是最棒的教練了。」

        笑完後,勇利斬釘截鐵的這麼說,轉過頭,從進門後第一次正視維克多的眼睛。

        聽了他的回答,維克多輕輕的揚起了嘴角。

        「是嗎?」

        「茶泡好囉。」

        尤里端著茶從廚房走出來,對著他們招呼道,過了一會兒又開口:

        「你們是怎麼了?好像以前那樣笑得好噁心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