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魔幻02

        「吶，阿岩，給我一塊煎蛋。」

        午休時間，及川在頂樓找到了躲在角落陰影處的岩泉，俯視著岩泉的便當後，這麼說。

        岩泉抬眼看了他一下，眉間的皺摺有點深。

        「你的便當呢？」

        「忘記帶了。不過我有這些——」

        及川把手上的提袋打開來，裡面是剛剛在走廊上遇到的女孩子們給他的餅乾糖果，以及他剛才去合作社買回來的牛奶麵包。

        岩泉看了看袋子裡的那些零食跟麵包，輕輕的嘖了一聲。

        「你沒有筷子的話我要怎麼給你？你有洗手嗎？」

        「啊～」

        及川蹲了下來，蹲在岩泉面前，嘴張得大大的。

        岩泉愣了幾秒鐘，似乎在猶豫要發火還是妥協，最後拿起自己的筷子夾了便當盒裡一塊特別焦的煎蛋很快的塞進及川嘴裡。

        及川在岩泉旁邊也坐了下來，咀嚼著嘴裡的煎蛋，一面觀察著繼續吃便當的岩泉。岩泉的母親做的煎蛋偏甜，第一次吃的時候及川覺得很不習慣，但久而久之卻覺得甜的煎蛋格外美味。

        「好好吃你自己的，不要一直盯著別人看。」

        岩泉這麼說，沒有轉頭。

        及川於是從袋子裡找到了牛奶麵包，拆開包裝袋後，小小的咬了一口，認真咀嚼。嘴巴裡還殘留著煎蛋的味道，和牛奶麵包甜甜的味道混合之後逐漸的轉化成某種及川難以形容的味道，但他很喜歡。

        及川記得以前跟岩泉討便當菜吃的時候，岩泉通常都會生氣，有時會挨揍或者至少會收到一記白眼。即便要付出一些代價，但及川總覺得這麼得來的食物美味得不可思議。但最近岩泉已經不太生氣了，經常是冷淡的把食物直接給他，而如此一來食物好像也變得不像以前那麼美味了。

        岩泉不再那麼常生氣聽起來應該是好事，但及川總覺得哪裡不對。

        只是他也說不上來到底為什麼。

        「你早上還有去晨跑嗎？」

        岩泉突然問。

        「對啊。怎麼知道的？」

        及川沒有否認，但是吃了一驚。

        「你早上頭髮有點溼。」

        岩泉淡然的回答。

        及川猛然想起自己早上把頭巴在岩泉身上的事情，如此一來確實會察覺到。

        「也沒什麼想隱瞞的，只是事到如今還在做這件事，感覺很笨拙。」

        及川說著，一面笑著，帶著掩飾的意味。

        及川不是天才，是努力家，但他並不喜歡把自己笨拙努力的部份暴露出來。

        即便不是天才，還是想維護一下自己脆弱的自尊心。

        「沒什麼不好的吧。反正你又不是以後就不打排球了。」

        岩泉淡然的說，收拾起吃完的便當盒。

        「那阿岩呢？」

        及川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

        岩泉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不知道。」

        及川對於這樣的回答大感意外，伸手抓住岩泉的肩膀，硬是讓岩泉轉過來面對面。

        「那是什麼意思？」

        及川又問，覺得自己的語氣好像要哭出來一樣。

        岩泉沒有回答，伸手拉開了及川的手，把便當盒收好後，站起身。

        及川仰望著岩泉，覺得眼前的岩泉再陌生不過。

        「沒有什麼是不會改變的啊，及川。」

        岩泉這麼說道，轉身走開了。

        只剩下及川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及川第一次和女孩子交往是在高一的時候。對方是個留著一頭柔順長髮、個子嬌小可愛的女孩子。交往的起因是女孩子向及川告白，及川覺得她很可愛，沒什麼理由拒絕，就自然而然的交往了。

        但好景不常，過了幾個月後，及川就被甩了。

        「小徹，你真的喜歡我嗎？」

        對方語氣冷靜的這麼質問及川。

        「喜歡啊，我最喜歡妳了。」

        對於被女朋友甩掉這件事感到焦慮的及川慌亂的回答。

        但女孩子卻只是蒼白的笑了笑：

        「但那不是愛啊。」

        後來甩掉及川的幾個女孩子們也都說過類似的話，撲朔迷離。及川不明白她們不滿的原因。雖然社團練習份量很重，但及川還是盡可能的找時間陪伴她們，努力尋找話題一起聊天，特殊節日時也不會忘記要送上別具心裁的禮物。及川自認問心無愧，戀情卻總是遭逢不測。

        「吶，我是不是被詛咒了啊？長得這麼帥氣也不是我的錯啊。」

        及川這麼自暴自棄的抱怨道。

        聽著他抱怨的花卷卻笑了出來，笑了好一陣子之後才開口：

        「喜歡有很多種的，喜歡小兔子跟喜歡某個人都一樣叫作喜歡哪。」

        及川茫然的看著花卷，不甚明白這句話的用意何在。

        午休和岩泉不歡而散那天，放學後及川一個人回家，沒先到五班去堵岩泉。

        及川和岩泉來往的時間很長，久到及川偶爾會拿捏不了自己跟岩泉之間的距離。但說真的，其實及川從沒考慮過這種事情。

        岩泉和及川截然不同，如果不是因為排球，如果不是因為對於勝利對於進步的渴求，或許他們對彼此而言都無關痛癢，想起對方時只會想：啊，我們以前曾經是同學，是很久以前認識的朋友。

        但就結果論，對今日的及川而言，岩泉再重要不過。

        岩泉是及川走在這條路上的同行者，是支持者，更是可靠的隊友以及彼此砥礪的夥伴。總是在及川遭遇挫折和碰壁時指引方向給予信心，同時也是對於彼此的排球最為深刻了解的人。

        而及川很晚才驚覺，除了排球之外，他對於岩泉所知道的卻不是那麼多。

        夜裡，及川怎麼都睡不好，忍不住檢查了手機。儘管有其他人的訊息，但岩泉沒有發訊息來。及川打了幾個字，卻遲遲無法成為一個完整的句子。

        阿岩你不打排球了嗎？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問句，卻讓及川感到萬分恐懼。

        最後他把打的那幾個字刪得精光，關掉手機，拉起被子把整個人都包起來。

        及川突然想起來，小時候他和岩泉都很喜歡去彼此家裡過夜，打電動、看漫畫以及永無止盡關於排球的話題。而這樣的互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中止了，即便兩個人放學後一起回家，也都只是在分歧的路口道別。

        『沒有什麼是不會改變的啊，及川。』

        及川突然想起中午岩泉最後說的話，忍不住在被窩裡摀住耳朵。

        好像這樣就可以抗拒任何他所不喜歡的事情發生似的。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