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舞舞
.捏造與幻覺
.フィガファウ
「先前和賢者閒聊的時候,聽說了很有意思的故事呢。」
ファウスト沒說話,看著フィガロ自顧自的把自己房裡長年拉上的窗簾拉開,而後又熟門熟路的拉了房裡唯一的一張椅子坐下,手裡拎著的酒瓶與酒杯則輕巧的擱在桌邊。
「是令人發狂的紅舞鞋的故事。據說是給孩子們聽的故事……賢者的世界也真是相當有趣。」
フィガロ不以為意的繼續說道,一面動作流暢的開了酒瓶,在酒杯裡注入酒液。琥珀色的酒液在ファウスト房裡的燈光照耀下,隔著玻璃杯閃爍著隱晦的光亮。
「來一杯?」
フィガロ自然而然的問。
ファウスト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你剛剛說的是要討論課程安排的事情,不是嗎?」
「咦?是這樣子嗎?」
フィガロ一如往常的笑了笑,把斟好酒的酒杯湊近嘴邊,啜了一口。
「沒有要討論正事的話就回去。」
ファウスト感到頭隱約作痛。
「不要這麼嚴肅嘛,難得今晚感覺很愉快,不是嗎?」
フィガロ笑著說,望了窗外。
這一晚的月相是殘月,夜空中細細的月亮遠遠的高掛在上,宛若對這世界毫不關心。
一點也不像是前一年讓魔法使成為石頭的厄災。
看了月亮,ファウスト感覺心情複雜,朝著フィガロ無言的伸出手。
フィガロ微笑著又拿出了一個空酒杯,斟滿了酒液後遞給ファウスト。
ファウスト小心翼翼的在不碰到フィガロ手的狀態下接過了酒杯。
琥珀色的酒液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氣,像是混合著木香與花香。
「故事裡的女孩憧憬著擁有一雙紅舞鞋,但最後卻被紅舞鞋所控制,一直舞啊舞的停不下來,最後是拜託了屠夫把她的腿斬斷才停止瘋狂的舞蹈……」
フィガロ不死心的又繼續說那個他從賢者那裡得知的故事內容。
「是被詛咒了吧。」
ファウスト淡然的說。
「這是專家意見?即使對象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子?」
フィガロ笑著反問道。
ファウスト對於他的挑釁無動於衷:
「人類對於詛咒自己的同類這件事毫不忌諱,這是我從事這個行業以來所見識到的。大至國仇家恨,小至枝尾末節的瑣事,只要想做都能成為理由,或者稱呼為『藉口』更為適合吧。」
フィガロ倒是不笑了,抿起唇若有所思的看著ファウスト。
ファウスト說完後喝了幾口酒,但終究不耐煩於フィガロ的視線:
「你有意見的話可以直說。」
「也不是什麼意見……只是覺得你真是成長了許多呢。」
フィガロ說著,搖晃著自己杯中剩餘的酒液:
「四百年果然不是什麼很短的時間吧。」
「……你想表達什麼?」
ファウスト帶刺的反問。
「該怎麼說才好呢,其實我自己也不那麼明瞭。」
フィガロ輕描淡寫的說,轉頭看向窗外微弱的月光,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希望誰來聆聽的繼續說:
「……或許我只是有點後悔了吧。只是有一點而已。」
ファウスト沒有回答,低下視線看著眼前酒杯中盛裝的液體。
「所以說,煮沸的水加上海鹽不就是很不錯的替代方案嗎?」
フィガロ嘟噥道,又打開瓶蓋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真是太天真了,這種程度的詛咒光憑這種普通的方法根本行不通。你想想看,那可是讓被詛咒的對象發狂到無法控制自己持續跳著舞的強力詛咒,這絕對不是鹽水可以處理的。」
ファウスト滔滔不決的說,面色顯得有點酡紅,呼息帶著隱約的酒氣。
但他肯定不覺得自己醉了,依然語不停休的繼續下去:
「解咒的關鍵肯定是銀器,而且必須是純銀。我以前就有看過相關的記載,曾經有人解咒失敗,原因是銀器不是純銀而只是鍍銀的假貨,這實在太過冤枉。銀器和大雷雨所下的雨水,燭火也是必要的,時間也一樣很重要……」
「ファウスト,一般的人類不可能會這麼講究的,你說的這些都太過天馬行空了。無法實際做到的方案就只是紙上談兵而已,一點益處都沒有。」
フィガロ不甘示弱的說。
轉眼已經又是一杯黃湯下肚,フィガロ感覺自己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就像是醉了一般,但這不可能。他已經很久沒醉過了,真正的那種。
「鹽水的優點在於取得容易,就算如你所說的效力不足,但多少會有點改善,對於被詛咒的對象這何嘗不是好事?很多事情都不是一蹴可及,就算步調慢一點,若能逐步的改善也是很不錯的選擇呀。」
フィガロ這麼說完,看著彼端的ファウスト,眼睛連眨都不敢眨。
「你的這種論點乍聽之下好像有點道理,但根本是天真的一派胡言。詛咒是有時效性的,並不是每種詛咒都能像你說的那樣慢慢想辦法去解,解咒就其根本是一種與時間的賽跑。與其浪費時間在根本不確定能不能發生作用的方案上,不如選擇能就根本解決問題的方法。」
ファウスト絲毫沒有要退讓的意思。
「你就是太固執了。固執當然在很多時候是美德,但在這種地方固執只會壞了好事而已。」
フィガロ瞇起眼,一本正經的說。
「壞了好事?像是什麼?像是打擾你跟不知道哪個人家的小姐幽會嗎?」
ファウスト嗤笑道。
「翻舊帳也不該挑這種節骨眼吧?我們談的明明是不一樣的事。」
フィガロ顯得有一點心虛,但依然據理力爭。
「那就要看你怎麼定義所謂的『好事』了,反正那對我來說沒什麼不一樣。」
ファウスト繼續說著,而後輕輕的笑了:
「但對於那時的我來說確實是滿大的刺激,畢竟還很年輕嘛……你真是各方面都給我帶來很多不同的『啟蒙』呢。」
「我也說過那只是意外而已吧?我跟她什麼都沒發生,那就只是一個意外造成的插曲而已。從那時起我也跟你解釋過不下數次,為什麼你總是聽不進去呢?你明明就該是更聰明的孩子的。」
說完,フィガロ嘆了口氣。
ファウスト收斂起臉上的笑意,被酒意染紅的面容顯得有點怒意。
「真是不好意思,我從以前到現在就不是什麼你所謂的聰明的孩子呢。要不是這樣的話,我也就不會被人類背叛了,對吧?」
ファウスト冷冷的說。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ファウスト。」
フィガロ放軟了語氣這麼回道。
「你就是那個意思,沒有什麼是或不是的。而且就結果來說也沒有錯,所以沒什麼好澄清的吧。」
ファウスト皮笑肉不笑的說。
「不要這樣,ファウスト。我有告訴過你的,事情真的不是那樣。」
フィガロ放低了聲量與姿態,用幾近懇求的語氣這麼說。
「雖然事實只有一種,但詮釋的方法有千百種,絕對不是你說了算。」
ファウスト淡淡的說,擺了擺手:
「你也不用露出這麼難受的表情,反正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除了同為賢者的魔法使以及一樣在這魔法舍裡生活以外,我們一點瓜葛也沒有,這不是很好嗎?」
「ファウスト。」
フィガロ這麼喚道,表情嚴肅。
ファウスト停住了也安靜下來,彷彿基於某種深植於記憶中的反射動作。
「事情真的不是那樣的。你我都明白的。」
フィガロ再真切不過的說。
ファウスト過了好一會兒才感覺自己從某種酩酊狀態醒轉過來,對於方才發生了什麼顯得空白而茫然。
「……你為什麼在這裡?」
過了好一陣子後,ファウスト這麼問。
フィガロ笑了笑,將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而後徐徐的開口:
「只是在說故事而已,跟紅色的舞鞋有關。」
「紅色舞鞋?這不管怎麼聽都應該與西國的魔法使有關才對吧?」
ファウスト依然一臉不解。
「是一個關於穿上紅色舞鞋後,就不受控制的一直跳舞的女孩子的故事,簡直就像受了詛咒一般。」
フィガロ不急不徐的補完了故事的概要。
ファウスト陷入沉思,沉默了一會兒後才開口:
「不一定是詛咒吧。」
フィガロ感到有點意外。
「那說不定只是她內心的願望罷了。即便旁觀者覺得瘋狂或是不可理喻,但只要當事人甘願承受,那就稱不上是詛咒了。」
ファウスト輕輕的說。
フィガロ似乎想再說些什麼,但欲言又止,最終只是笑了笑,收拾起空了的酒杯與酒瓶。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種故事?」
ファウスト感到不可思議般的問。
フィガロ歪了歪頭,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什麼都沒想,而後露出狡黠的笑容:
「誰知道呢,或許只是個藉口而已。」
「藉口?」
ファウスト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是吶,藉口。對於現在的我是必要的呢。」
フィガロ說著,自嘲似的笑了笑,而後又笑盈盈的望向ファウスト。
「我不懂你想說什麼。」
ファウスト正經八百的說。
「那沒關係的,畢竟需要的人是我,我知道就足夠了。」
フィガロ笑著說。
「你非得要在深夜打擾別人的安眠就只為了說這些令人莫名其妙的話嗎?」
ファウスト抱怨道。
「就算你覺得莫名其妙,也都是有所意義的啊,ファウスト。」
フィガロ站起身,微笑著又繼續道:
「不管是你或是我,也就只能繼續下去而已,別無他法吶。」
踏步,旋轉,跳躍,不斷的舞下去。彷彿發狂一般的繼續下去。
在這即將崩壞離析的世界裡。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