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日和

置放場

藍月

‧捏造與幻覺

‧ファウスト+アレク

 

        ファウスト在走到能看得見約定的那棵柳樹的山丘上時,遠遠的就看見アレク已經到了。

        アレク靠著樹幹站著,抬頭看著夜空,全神貫注。

        ファウスト不知道對於眼前的情景到底是該感到慶幸或是緊張,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繼續走,緩緩的來到アレク跟前。

        「今天比較晚呢,ファウスト。」

        アレク笑著說。

        「出門時剛好有點事情耽擱了。」

        ファウスト故作輕鬆的說,把微微顫動著的手放進口袋裡。

        「那我們就開始吧。」

        アレク又說。

        ファウスト愣了一下,但很快的回答:

        「好。」

       

        ファウスト與アレク所居住的這個村莊,在「藍月」的夜晚裡會舉辦盛大的祭典活動,重頭戲在於夜晚的舞會。

        由來似乎沒人說得清楚,不管問誰,都只能獲得「為了感謝大地女神的恩惠」這樣沒什麼可信度的含糊理由。但換句話說,這個理由必然也有一定的可信度,因為無論是老人或小孩,口徑都分外一致。

        但ファウスト想不通這一點:為什麼是藍月?

        所謂的「藍月」,指的是一個月中出現的第二次月圓。乍聽之下雖然浪漫,但說穿了只是與曆法計算相關的小插曲而已。更何況,雖說稱呼為藍月,但那晚的月亮也依然只是普通的滿月,並不會如字面所述變成藍色的。

        ファウスト曾經同為數不多親的親友討論過這個話題。

        母親對於為什麼是藍月毫無頭緒,對於回答不出自己孩子提出的問題似乎看起來有一點懊惱。

        為了避免讓母親陷入負面情緒,ファウスト立刻提起村裡其他人家的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試圖改變話題讓母親心情好轉。

        妹妹對於這個問題則是一點也不在意,或者說她並不認為這稱得上是問題。

        「既然是祭典的話,只要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就夠了呀。」

        ファウスト不得不認可妹妹所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

        「藍月不好嗎?」

        アレク聽了ファウスト的疑問後,卻是這麼反問。

        「咦?我不是那個意思……」

        ファウスト感到錯愕。

        「但我以為你會這麼問就是覺得有更適合的時間呢,如果有道理的話或許可以跟村裡的長老或是司祭建議看看吶。」

        アレク毫不造作的笑著說。

        「……不,我只是單純疑惑為什麼是在藍月舉辦而已。」

        ファウスト小聲的說。

        アレク在被問的當下正在作畫,偌大的畫布上細細的描繪著村裡北邊一帶的風景:鬱蓊的樹林與幾座相鄰的屋子。

        「這樣啊。但我倒是覺得,不管真正的理由是什麼,選在藍月真是很不錯。」

        アレク一面說著,一面將幾種不同深淺的綠色顏料塗抹上去。

        「為什麼?」

        ファウスト對於他所說的感到意外。

        「畢竟這個村子並不大,人口不多,資源也沒那麼豐富,要每年舉辦祭典其實是有困難的吧?像這樣定義在藍月的夜晚舉辦,時間的間隔比較長,大家比較有餘裕去做準備。」

        アレク一面說著,一面仔細端詳著方才上色的部分,而後突然轉過頭來對著ファウスト又繼續說:

        「而且藍月聽起來就很浪漫,不是嗎?」

        語畢,像是惡作劇成功似的,アレク開懷的笑了。

        ファウスト明白自己的疑問並沒有獲得答案,但不知怎麼的,和アレク聊過之後,總覺得豁然開朗。

        アレク就是有這種本領,讓周圍的人們都心服口服,甘心圍繞在他身旁。

        年幼的時候,ファウスト在村裡的學塾上過幾年的學,而他就是在那裡認識アレク的,同時アレク也是他在村裡唯一的朋友。

        從那時候起,アレク就一直都是眾人之中的焦點。

 

        「對,就像這樣……左腳先向前,然後是右腳,肩膀不要用力……是的,就這樣繼續……以右腳為中心旋轉,很好,就是這樣。休息一下吧。」

        ファウスト放開了アレク的手,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了一些。

        他撫了撫自己的胸口,試著平復下呼吸。

        「學得很快呢,ファウスト。」

        アレク笑著說,在ファウスト身旁坐下。

        「……托你的福。」

        ファウスト低聲的說。

        「但真是有點不甘心呢,我明明以前就已經邀過你那麼多次都沒能成功。真是的。」

        アレク有點不是滋味的說,但依然笑著。

        「畢竟若讓我妹妹一個人去參加祭典,我母親也會很不放心的。」

        ファウスト不以為意的說。

        「也對。」

        アレク笑著點點頭。

        為了參加村裡下個月的祭典,ファウスト拜託アレク教自己跳舞。

        受到請託時アレク相當的吃驚。畢竟在這之前,他已經向ファウスト提出很多次邀請,但ファウスト從來就沒有答應過。

        「你母親最近還好嗎?」

        アレク這麼問。

        「還是老樣子,但沒什麼大礙。」

        ファウスト聳聳肩。

        「這樣啊。」

        アレク喃喃的說,望向遠處。

        一陣夜風吹拂而過,アレク的一頭銀髮與ファウスト的棕髮都被吹得凌亂。

        「……今天天氣真不錯。」

        アレク又說。

        ファウスト點點頭,抬頭看向夜空。

        夜空中的下弦月高掛在上,灑落下冷冷的月光。

        而後ファウスト轉頭看向アレク,神情嚴肅。

        「你不問嗎?」

        他故作若無其事的開口。

        アレク看起來有點困惑:

        「問什麼?」

        ファウスト嘆了口氣,而後緩緩的站起身,整了整衣襬。

        「像是……魔法使之類的傳言。」

        ファウスト淡然的說。

        アレク看著他,表情沒有動搖。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我就會聽。」

        アレク這麼說,緩慢而堅定,而後又補充道:

        「但對我來說,你就是你,是我重要的朋友。這件事不會因為你是人類或是魔法使就有所改變的。」

        ファウスト愣愣的看著他好一會兒,忍俊不住噗哧的笑了:

        「真不愧是你。」

 

        今晚也是藍月呢。

        ファウスト看著高窗外的夜空,漫不經心的想著。

        他被獨自囚禁到這間牢房裡已經好幾天了,除了牢房的守衛之外,ファウスト沒再見過其他人,無論是人類或是魔法使。

        牢房的守衛對於ファウスト秉持公事公辦的冷淡態度,但ファウスト可以從對方的表情透露出的厭惡理解自己的不受歡迎。

        只要是有一點能力的魔法使都能明白,這間牢房是無法真正困住魔法使的。即便具備了牢固的高牆與沉重的枷鎖,但對於魔法使而言這些都稱不上什麼束縛。

        但ファウスト選擇留了下來。

        レノックス已經來過了幾次,苦口婆心的勸告ファウスト一起離開,但ファウスト拒絕了他的提議。

        ファウスト知道レノックス的提議再正確不過,但基於過往的某些無法忘懷的記憶,他就是想要再驗證一次。

        希望再次驗證自己對於アレク的認知是正確的這件事。

        アレク不會說謊,記性很好,即便在知道了ファウスト是魔法使的事情後也沒有改變態度,同時アレク也是邀請ファウスト一起離開村子的人。

        「來打造一個人類與魔法使都能共存的理想世界吧。」

        那時候,アレク是這麼說的。

旭日的陽光過於耀眼,ファウスト只能瞇起眼睛,看著アレク在光芒中顯現的輪廓,以及アレク對他伸出的手。

        ファウスト沒有躊躇太久的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直到現在都一樣。

 

        「雖然這麼說或許很刺耳,但魔法使和人類真正相容的那天應當是不會到來的了。」

        那是ファウスト還在フィガロ門下學習的時候的事了。有那麼一晚,フィガロ語重心長的這麼對他說。

        「沒有嘗試過的事情怎麼會知道做不到呢?」

        那時稍微年輕一點的ファウスト下意識的反駁道。

        フィガロ看著自己年輕的弟子,欲言又止。

        「這世上還是有像アレク這樣對魔法使沒有偏見的人類的。」

        像是要證明自己所說的,ファウスト這麼補充道。

        聽見アレク的名字,フィガロ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五味雜陳,但他最終只是苦笑著打圓場:

        「……若是順利就好了呢。」

   窗外高掛的下弦月依然透著清冷的月光,絲毫不變。

 

Fin